美联储对降息终点的分歧空前 如同暗物质的中性利率究竟在哪

　　在降息逾一个百分点后，美联储的官员们如今正在思考应当止步于何处，却发现彼此之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分歧。

　　过去一年左右，美联储官员对于利率最终应当落于何处的看法，出现了至少2012年他们开始公布估值以来最为严重的分歧。这使官员们对下周是否应当再次降息，以及后续应当如何行动的问题出现了罕见的公开分化。

　　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已经承认，在制定利率的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内部，围绕物价稳定和就业最大化这两大目标的优先排序问题存在“强烈分歧”。它归根结底是一个问题：是否需要再给经济加力，从而支撑劳动力市场，还是说由于通胀已经超标，关税又可能进一步推高通胀，决策者应该松开油门。

　　但这又引发了另一个更抽象但日益关键的问题：什么样的利率既不刺激经济，也不遏制经济？这样的利率水平被视为降息周期的终点，即所谓的“中性”利率。而眼下，整个美联储都在苦苦思索它的确切位置。

　　“众说纷纭”

　　在9月最新一次发布预测时，19名官员给出了11种不同的估值，范围介于2.6%到3.9%，后者大致与当前利率水平相当。

　　“大家可谓众说纷纭，”Santander首席美国经济学家Stephen Stanley表示。“对此始终存在某种程度的不同看法，但当前的区间更大。”

　　Stanley也认为，随着基准利率触及该区间的上端，美联储官员的估值也变得越来越重要。“对部分更偏鹰派的美联储成员而言，它开始变成一种潜在的制约，”他指出。“这无疑意味着，后续每一次降息都会变得越来越难。”

　　近期美联储官员的一些表态印证了上述观点。费城联储银行行长Anna Paulson11月20日阐释了为何通胀与失业率走高的双重风险，叠加可能已经接近中性的利率水平，使她怀着谨慎的态度来对待12月的会议。

　　“货币政策必须谨慎地走钢丝，”她表示。“每次降息都让我们从抑制经济活动向开始刺激经济的临界点更靠近。”

　　中性利率又称r-star（r*，源于模型中表示该概念的数学符号）或自然利率。它无法直接观测，只能进行推断，一百多年来不断地引发激烈的争论。包括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在内的部分经济学家质疑其是否真的是一项有效的工具，但现代央行官员鲜少认同这一观点。

　　作为该领域专家的纽约联储银行行长John Williams指出，这一概念是“货币理论与实践的核心”。他援引上世纪60至70年代通胀预期飙升的案例，强调政策制定者若未能准确判断自然利率或中性利率与失业率的变动，可能会引发深远的影响。

　　中性利率普遍被认为受人口结构、技术、生产力及债务负担等长期变化的驱动，这些因素影响着储蓄与投资模式。

　　哪个方向？

　　美联储内部不仅对现状缺乏共识，对未来走向也存在分歧。

　　明尼阿波利斯联储银行行长Neel Kashkari预计，人工智能的广泛应用将加速生产力的增长，随着新投资机会提升资本需求，中性利率将随之上升。

　　特朗普新任命的美联储理事斯蒂芬·米兰则认为，当前的政策也应纳入讨论范畴。在加入美联储后的首次政策演讲中，米兰提出，特朗普的关税政策、移民限制及减税措施共同作用，压低了中性利率 —— 即使只是暂时性的，因此美联储应大幅放松政策以避免损害经济。

　　Williams上月对将短期变化纳入考量表达了质疑。他认为如人口老龄化等全球趋势正将该利率的估值维持在历史低位。

　　在疫情前的十余年间，当通胀温和且利率接近零时，政策制定者似乎对中性利率的水平基本享有共识。但此后物价飙升，加上贸易和移民政策以及人工智能对经济影响的不确定性，让部分分析师开始思索：围绕估值存在分歧是否已是新的常态。

　　此外，美联储将于2026年迎来领导层更迭。特朗普承诺将任命一位致力于降息的新主席，并可能还有其他的机会让盟友进入美联储任职。新的决策者预计会像米兰那样主张降低利率，对当前中性利率的估值也可能更低。

　　“只是一项工具”

　　由于中性利率之于经济学家如同“暗物质”之于天文学家 —— 均无法直接观测，因此有一些决策者倾向于用鲍威尔所说的“凭其效果”来做出判断。

　　圣路易斯联储银行行长Alberto Musalem指出，违约率较低表明金融环境仍对经济构成支撑。克利夫兰联储行长Beth Hammack则表示，狭窄的信用利差暗示货币政策“即便存在限制性，也是微乎其微的”。

　　然而从金融市场获取线索并非易事。部分美联储官员认为，徘徊在4%左右的10年期美债收益率证明，金融环境并未拖累经济。另一些人则指出，这些指标既反映对经济前景的预期，也体现全球对安全资产的强劲需求，因此对估算中性利率而言，几乎没有价值。

　　鉴于前景存在诸多不确定性，当美联储官员下周公布最新预测时，关于中性利率的分歧恐怕难以消除。

　　同时，今年退休的费城联储前主席Patrick Harker指出，推动实际政策决策的将是更为具体的指标，例如“劳动力数据和价格数据”。

　　Harker强调，中性利率是“一项有效的概念性工具，但终究只是一项工具。它并不主导政策决策。我不记得有哪一次全员围坐在一起，整个对话内容全是r*究竟是多少？”